人和兽的两个故事
《儿童时代》的编辑大朋友要我给小朋友讲些故事。
在讲故事之前，我这个“老朋友”很想把肚子里的故事都倒在桌子上，一个个掂量一下，看哪一个故事是小朋友喜欢听的。想了好一会儿，我觉得还是讲两个关于人和兽的故事吧。小朋友大都喜欢动物，我也很喜欢动物。这样，也许我讲的正是你们爱听的故事。
第一个故事发生在海外的一个地方。
那里有一个动物园。晌午，笼子里的老虎正靠着铁栏杆睡大觉。它眯缝着眼睛，肚皮一起一伏，打着鼾，睡得好甜呵！这时，一个鲁莽的青年来到老虎笼边，看见老虎在睡大觉，忽然起了好奇心，想去戏弄一下老虎。他以为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是没有什么可怕的。
游人观赏动物的栏杆和老虎笼间，原有几米的间隔。这个鲁莽的青年越过栏杆，跑到笼子旁边，将一只脚伸进了笼子，试图去踩踩老虎的肚皮。他想：老虎惊醒的时候，只要赶快把脚抽出来就行了。
自然，这种行为不符合动物园的规矩。但是，这时正是晌午，游人稀少，旁边也就没有人劝阻他。
这个鲁莽的青年的脚踩到老虎的肚子了———软绵绵的，怪好玩的。他想：见到朋友们的时候，我就可以夸耀我踩过老虎的肚皮啦！你看我，不用背杆猎枪，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，却居然踩过老虎的肚皮，这不是要使一些人惊奇地睁大眼睛、舌头咂得啧啧响吗？
老虎从好梦中被惊醒了。它突然一个翻身，以极其敏捷的动作一下子咬住了那青年的小腿。它如果连这一手本领也没有，它的名字大概就不叫老虎了。
糟了！这青年不是“措手不及”，而是“抽脚不及”了。被老虎咬住小腿的滋味，自然是痛得揪心的。老虎想把人拖进笼子里，但是隔着铁栏，拖不进去；鲁莽的青年想把脚抽出来，但是小腿被老虎咬住，抽不出来；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老虎笼里……
这青年大声呼喊，惊动了许多人。动物园的管理员越过栏杆，帮助青年人拔腿。但是，老虎好久没有尝过人肉的味道了，它才不顾人声鼎沸呢，仍然是一个劲儿地咬紧不松嘴。众多的人赶过来帮助这鲁莽的青年，也仍然没有办法。敲锣啦，呐喊啦，都吓不退这只发了狂的老虎。最后，有人想了个好办法，打电话请来了消防队员。消防队员打开了消防水龙头，用救火的大水管向老虎喷射水柱。老虎在被迫进行的冷水浴当中几乎睁不开眼睛，冻得直打哆嗦，这才张开了嘴巴，让鲁莽的青年把脚抽了出来。那青年的面色这时已几乎变成一张白纸了。
上面讲的是一个鲁莽和愚蠢的人在野兽面前吃亏的故事。下面讲的，却是海兽怎样在聪明而勇敢的人面前吃亏的故事了。
鲸是一种海兽，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。最大的鲸有一百多吨重：它的心脏有一吨重；它的舌头的重量等于十只肥猪；它呼气的时候，喷出的水柱高高的，比公园喷泉的水柱还要高。
你大概知道人们怎样用现代化的捕鲸船捕鲸吧。
驾驶着现代化的捕鲸船去射杀大鲸还不稀奇。真正令人钦佩的是南海那些勇敢而又聪明的渔人：它们两个人驾着一只小船，也能捕到大鲸。新中国成立后，就出现过这样的事情。
这些年轻的渔人体力好，善游泳，有巨大的勇气和毅力，又熟知大鲸的脾性。所以，他们两个人才敢去刺杀比自己大几百倍的鲸。
一群青年渔人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驾着大船出海，侦察大鲸的踪迹。当他们看到远处的水面出现水柱，知道大鲸就在那里。于是，他们中间特别聪明勇敢的两个青年，划着舢板悄悄靠近水柱。当大鲸从海里浮出来的时候，他们就迅速靠拢它。大鲸凭着它硕大无比的身躯，在海里横冲直撞惯了，才不把这条小船当作一回事呢！也许在它眼里，这只是一条死鱼，上面附着着两个渺小的生物罢了。
小船靠近了大鲸。鲸身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出现在青年渔人面前，又仿佛是一面闪着蓝光或白光的水淋淋的奇异的墙壁。勇敢的渔人就用非常锐利的标枪直插进大鲸的腹部。大鲸突然受伤，一转身潜游入海里，在海面上激起了小山一样的波涛。不用说，小船一下子就倾覆了。但是，不怕！聪明勇敢的渔人早就料到鲸会有这一招。他们都是游泳好手，被抛入海里之后又迅速浮出海面，把舢板再翻过来，又好好地坐在舢板里了。必须的用具都牢牢地绑在船里，一件也没有丢。
那受伤的大鲸又怎样了呢？它潜入海里，身上中了标枪，枪尾有长绳，长绳末端系有巨大的浮标。浮标在海面上游荡，显示着这条大鲸的踪迹。聪明勇敢的渔人又继续追踪它、靠近它，给它插上第二枪、第三枪……
这时，大船也紧紧跟着小舢板，支援它，供给那两个猎手食物、饮水和武器。必要的时候，还派人和他们轮换。
这样，鲸不断中枪、不断流血、不断挣扎奔窜，始终没法摆脱追踪它的渔人。到头来，大鲸疲惫衰弱不堪，气息奄奄，终于浮出海面。大船就用绳缆把它绑好，拖着驶回渔港去了。有时，这种搏斗会持续一两个昼夜呢！
凭着一只小船捕鲸，虽然不是我们捕鲸事业的发展方向，但是，敢于驾着一只小船去捕鲸的青年渔人的勇敢和智慧，却是值得我们钦佩的。
这里讲的都是真实的故事。
第一个，已经被猎人捉来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老虎，却咬伤了鲁莽和愚蠢的青年。第二个，在浩瀚的大海中，一条巨大异常的鲸，却被两个比鲸的身体要小得多的渔人抓住了。
勇敢和鲁莽，聪明和愚蠢，距离竟是这么远！
奋不顾身去做对人民、对集体有意义、有价值的事情，才是勇敢。
智慧就是能够掌握事物的实际状况。渔人知道大鲸的各种脾性，知道这种实际状况，拥有了捕鲸的智慧。
因此，我们要做对人民有用的人。做有智慧、有勇气，能够为人民服务的人，就得不断地“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”。
脸蛋像苹果的小朋友，臂膀像铁棍的大朋友，有一把灰白胡子的“老朋友”，你们都来说吧，是不是？
（有删改）
阅读赏析
秦牧的儿童散文《人和兽的两个故事》以娓娓动听的语言和合乎情理的想象讲述了两个故事。在对比描述中，秦牧告诉读者：什么是鲁莽和愚蠢，什么是勇敢和智慧。
叙述是儿童散文基本的表现手法之一。传神的叙述能把人物的性格特征栩栩如生地表现出来。“这个鲁莽的青年的脚踩到老虎的肚子了———软绵绵的，怪好玩的。”“见到朋友们的时候，我就可以夸耀我踩过老虎的肚皮啦！”动作的描写，心理的表述，寥寥数语，一个既鲁莽又愚蠢的青年形象跃然纸上。“勇敢的渔人就用非常锐利的标枪直插大鲸的腹部……被抛入海里之后又迅速浮出海面，把舢板再翻过来，又好好地坐在舢板里了。”读到这里，勇敢又聪明的渔人形象也跃然纸上，令人钦佩不已。
这篇儿童散文采用大人给孩子讲故事的形式，娓娓动听，趣味横生。如：“它如果连这一手本领也没有，它的名字大概就不叫老虎了。”“这青年不是‘措手不及’，而是‘抽脚不及’了。”这类叙述语言，像事实本身那样朴实，没有任何虚伪做作之感，而且含有幽默味，增添了叙述语言的生动性和亲切感，使你不能不带着期待的心情津津有味地读下去。直至文末，作者对勇敢和智慧作了精辟的阐述，并鼓励读者“要做对人民有用的人”。
深邃的哲理性、思想性与丰富的知识性、趣味性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，使人读了兴味盎然，见识大长。这正是儿童散文《人和兽的两个故事》的成功之处。
（胡 元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