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们在胡同口玩了一下午跳房子。待他们离去后,小南才拖着伤腿走出家,冲地上的粉笔房子落寞地出神。
如果没被怂恿着从二楼的平台跳下,他就不会受伤,这会儿依然能快活地奔跑跳跃并加入大伙儿的游戏吧。上学期运动会,他还拿了个百米第一,当他张开双臂冲过终点线,风吹拂着他的头发,感觉像在飞……可现在,他只有一副笨拙的拐杖,再也“飞”不起来了。
想到医生叔叔告诉他伤情时那抱歉的目光,小南难过地垂下了头。
“小南,小南……”
一阵呢喃随傍晚的风飘飘荡荡,钻进他的耳朵,它呼唤着小南,声音既熟悉又温柔。记得小时候,家门前洗衣店的老奶奶就用那样的声音说话。小南记得她的头发全白了,脸上长满了皱纹。每当小南走进店铺,她都会露出和蔼的笑容,皱纹因此更加分明,像绽开了一朵花。
小南总有事求助老奶奶请她把被铁丝钩破的裤子补好,缝上掉下的纽扣,洗净衣服上的泥点子和颜料……每次老奶奶都热心地答应小南的请求。几年前,老奶奶去世了,没多久洗衣店也关门了。
那声音是从地上的粉笔房子里传出来的。小南好奇地挪动拐杖,慢慢走过去。一栋橘黄色的小楼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,朝他敞开门,轰隆轰隆的洗衣机滚筒声立刻挤满了他的耳朵。洗衣店的老奶奶坐在里面:“来了,小南!”
小南差点儿扑到她怀里哭起来。是做梦吗?多年没见的老奶奶和洗衣店竟在这片夕阳余晖里出现了。一样的声音,一样慈祥的脸笑出深深的皱纹,一样的金盏花洗衣粉香气……小南吸了吸鼻子,觉得自己又变回那个淘气的小孩子了,赶紧乖乖坐到老奶奶身旁。
“要先排队哟!”她说着挽起手中的丝线,穿进银针,帮小鸟将折断的翅膀补好;把小狗断掉的尾巴缝上;用鼓风机将被汽车压扁的小老鼠吹得鼓起来。它们一个个焕然一新地离开洗衣店。老奶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?
终于轮到小南了,老奶奶用手摸摸他的腿,左右打量。
“怎么伤得这么重?肯定是又调皮了,打小儿就这样!看来我得用点特别的针线。”老奶奶扶起小南走上阁楼。
她推开小门,在那窄小的阁楼里居然藏着一大片草地。草地绿油油、翠嫩嫩的,一眼望不到头。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小南头顶,轻轻吻着他受伤的腿。
只见老奶奶伸手在小南头上摸了一下,居然抓下一把金色的丝线来。她又从草地上摘下一根比针还细的草叶,将金线穿在上面。
“要开始缝喽!”老奶奶说。
什么什么?要缝什么?小南有些不知所措,他听不懂老奶奶的话。
可老奶奶不由分说地推了小南的肩膀一把,他便浑身无力地躺下了。腿上的石膏和绷带都被她拆开丢在一旁。那细草叶带着金线就快戳到小南脆弱的皮肤上了……
啊!小南害怕地闭上了眼。
不疼,一点也不疼。倒很暖和,就像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。调皮的金光舔得他的皮肤痒痒的,叫他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睁开眼,金色的线已经缝到他的伤口上了,在疤上盖了一个金色的补丁。补丁下面,布满丑陋疤痕的皮肤一点点愈合,变得又滑又光。
“站起来试试!”老奶奶胸有成竹。
小南想去够他的拐杖,却被老奶奶拦住了。他只好凭着自己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站起来……他的腿完全感觉不到疼了!
“还得把缝合线洗掉才行。”老奶奶说着又拔下几根草叶,在手心揉呀揉呀,揉成了团。刚刚来这治伤的小鸟飞过,抖落几根羽毛,她抓过来和草叶揉在一起,然后用来搓洗小南腿上的缝合线,金线很快融化不见了。
小南的腿连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,柔和的风温婉地吹着他的身体,让他感觉很轻盈。他忍不住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肆意奔跑,跑着跑着便纵身一跳飞上了天,和小鸟一起穿行在云朵之间。啊,飞翔的感觉真好!
好一会儿后,小南回过神,眼前哪还有洗衣店的影子?地上只有粉笔画的房子,拐杖倒在脚边他的腿奇迹般地痊愈了。小南的眼睛有点湿,轻轻在房子里跳起来。不管过去或现在,老奶奶都和他在一起,在帮助着他啊!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跳进那间夕阳颜色的洗衣店里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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